
唯一的一次演出
1978,那是一個撥亂反正的時代,那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時代,是我們能夠通過高考而不是通過其他手段走進大學的時代。隨著時代巨變,每個人都心懷憧憬,在集體生活中敢于袒露個性,不再像過去那樣從眾、夾著尾巴做人。嘉興師專我們七八屆和七九屆文科班的同學更加活躍,準備編排當時在東北演紅的一場話劇 《救救她》。劇情大意是,一個工人家庭出身的女孩小霞,受 “文革”中 “讀書無用論”錯誤思潮影響,從學校出走,整日與社會上小混混、小流氓呆在一起,其母苦苦相勸,其父拳腳相加,使小霞更加叛逆。后來,在她的班主任苦口婆心、循循善誘下,小霞終于改邪歸正,回到學校,成為一名好學生。也許這內容在今天值得商榷,但在那時主流思想就是那樣。文科班成立了劇組,七八一班的盧玲、七九屆的方動力等成為導演和負責人,在二屆學生中挑選演員,不久就排練了起來。就在我們都等著看戲的時候,劇組負責人之一同時也是舞美設計的張老師找到我,說是演母親的同學普通話欠佳,決定讓我參加(我絕無語言天賦,只是出生在北方而已)。我傻掉了,要知道我向來不善言談,害怕出頭露面,豈能上臺演出?百般推辭,張老師竟百折不撓,我才下了決心:豁出去了!
我哪懂表演啊,居然曾去圖書館借了俄羅斯著名戲劇家斯坦尼拉夫斯基的書,實在看不下去,只好還了,硬著頭皮跟隨大家。何辰玉演小霞的父親,我扮母親。背過臺詞后的第一次排練,當小霞放下碗筷一抹嘴唇又要到小混混的團伙去,小霞的母親阻擋不住,父親暴怒,拿起菜刀就要砍,母親撲上去搶老伴的刀的此景時,我沖上一步抬起手,何辰玉高舉著菜刀,就要接觸的一剎那,兩人同時停止不動了,像雕塑般定格在那里。導演不解地看著我們,責問: “為什么不演了?!”為什么?因為我們從農村插隊落戶考入學校還沒正式談過戀愛,沒有跟異性肢體接觸過!感情青澀的我們覺得非常難為情!
可以說, “文革”耽擱了一代人的前途,不知有多少人才埋沒在 “階級斗爭”中。演小霞 (七九屆呂青)和班主任 (七八一班陶躍進)的同學真是很有才,表演得非常好。她們年紀還小,也沒學過表演,卻能很快進入角色,演得像模像樣,如果是現在,說不定她們會成為文藝界的好演員。我還發現何辰玉的嗓音非常漂亮,有一次偶爾聽到他和“小霞”詩朗誦 《周總理 你在哪里》,簡直就跟收音機里播出的一樣。何辰玉還是真正的球迷。現在的球迷何其多也,說自己不是球迷就好像沒文化似的,而70年代球迷十分稀少且不容易 (那時沒電視,只能聽收音機轉播國際重大球賽)。當何辰玉為一場球吃不下飯時,大家都覺得難以理解。所以他稱得上是真正的球迷。師專畢業后大家天各一方,何辰玉分配到嘉興市重點中學任教,后調回上海的一所中學,聽說他工作非常優秀,是學校的骨干、高三班主任。
草根 “劇組”當然都在課余或晚上排練,排的時候,尤其是在舞臺上排的時候,總有一群孩子跟著看熱鬧。他們是住在附近教師員工的子女,這些孩子們早先還能靜靜地看,后來學著演員的樣子在臺下表演,再后來就追跑打鬧起來。劇中,我有一個撩頭發的動作,配一句臺詞,是我恨鐵不成鋼為孩子操心早生華發的感嘆: “看!我頭發都白了!”每當此,臺下就齊聲背書般高喊: “看!我頭發都白了!!”弄得我哭笑不得。
正式演出的時候,好像效果還不錯,因為那時候什么話劇、音樂會在小城市演出很少,再說都是學生嘛,不能要求太高。這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登臺演出,感謝母校給了我這么一次體驗的機會。當我真做了母親這個角色的時候,有了對孩子的操心、牽掛、期盼,才知道自己演得有多么差。這個 “劇組”,還促成了一對美好姻緣,郎才女貌,七九屆的兩個同學畢業后沒多久就結婚了,他們先在杭州工作,后到國外發展,關系一直很好。
青春是那么美好,青春又轉眼即逝,學校生活也許不常想起,但是永遠不會忘記。現在,我頭發早就白了。當年那些舞臺下追來打去的孩子們,想必都已成了孩子的父母。在我的回憶中你們還是當時的模樣,孩子們,這些年你們都好嗎?你們還記得舞臺上下那一幕嗎?你們是不是也會和我今天一樣,從心中感嘆歲月: 看“!我頭發都白了!”
(校史研究室供稿 汪亭亭執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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